| 寫入 18/11/21 (三) 08:44:33 From 220.136.* | 有些朋友,即使你和他交往了一辈子,却觉得好像和他才刚认得一样。 身边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愿意同他说,更不愿意去麻烦他。 有些朋友,你才和他认得了几个小时,就觉得可以信赖他一辈子。 如果碰到了困难,不只是可以向他倾诉,还可以仰赖他帮你出点子。 范铮飞,就是这样一位,你才认得他几个小时,就觉得可以信任他一辈子的,极为诚恳的好朋友。 xxxxxxxxxxxxxx 五十多年以前的台大登山社,是由三组背景完全囧异的山胞们所组成的。一组是侨生,他们多半是在台湾没有亲人的海外来台学生。一组是那时所谓的外省人,也就是1949年前后,从台湾海峡的另一岸迁徙到台湾来居住的半移民。第三组,是在台湾土生土长了一代以上的本地居民。 这三组人,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写的是同一种文字,可家庭背景,经济环境等等,却有着显著的不同;甚至连饮食习惯,也有着蛮大的差别。 比方说,我们家是四川人,所以几乎每碟菜,都会放上辣椒,而我的本省同学,有的是完全不能吃辣味的。而侨生们呢,他们因为很多都走过五湖四海,所以适应力就比我们这两组本地生强了不少,似乎各种口味的食物都能适应。 另外,当时也觉得,在我们这三组同学当中,在很多方面表现得最为出色的,其实是侨生们。他们不只是长于绘画(画海报),长于写作(写散文和新诗),在做菜和掌厨上也是一流。还记得每次在郊外有自己炊食的计划时,我都喜欢和红豆沙(刘兴振)同一组,因为他很会烧饭;和他同一组,绝对不会饿肚子。 范铮飞,就是这一群很能干的山社侨生当中的一个。他那时候经常帮忙社长兆复兄在社里的许多大活动中负责做计划和执行的事务。 还记得兆复常常说,铮飞是一位有脑筋,有点子,又很有执行能力的好山胞。 大学毕业以后,大家各忙各的,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我们都和搬回马来西亚去的老山胞们脱了节。 应该是1999年的某一天,兆复和我一时兴起,决定由我开车,花上十来天的时间,从尔湾出发,到犹他州的一大群国立公园去好好游历一番。。 我们正一路天南地北的聊得尽兴,兆复突然长叹了一声,说,唉,那时候一天到晚在一起的老朋友们,像郭志海哪,张振本哪,范铮飞哪......这么些人,现在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唉。 我这个军师妹妹,一听到兆复这句感叹,马上就帮他想出了一个点子来。 “嘿,不会去找吗?”。我说。 “庆復的太太和唐彭不是历史系同班吗?郭志海是唐彭的先生哇。你只要找到唐彭的电话号码,就可以找到郭,然后,再请郭去把其他马来西亚的老山胞,老伙伴们,一个一个统统给拾回来啊。。。最后,再把当年山社里的其他朋友们一起串联起来,也像一女中,二女中同学会一样,来个毕业三十年,四十年。。的大聚会啦。” 范铮飞,就是后来被兆复拾回来的马来西亚老山胞之一。 2007年四月,我第一次到吉隆坡,住在张振本家里。 那天,是毕业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铮飞。 他那时候已经中了风,手上拿着一只拐杖,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了。但是,精神仍然很好,脑子的精明,似乎并不亚于当年。 他说起,发病前曾经在大陆做过好几个工厂的管理人,还见到过几位中国的总理级人物。(忘了是朱镕基还是赵紫阳?) 后来,在离开吉隆坡之前,老山胞们到云顶去住了一夜,铮飞陪着我,教我赌了好几个新玩意,竟赢了好些银子。 那年五月间,我在西藏高原的游览车上,接到大女儿从美国打来的电话。说,爸爸得提前退休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了整整八年的铂金森病人的护理工作。(他那时已经得病十来年了,)先是试着在美国本土寻找看护和疗养院,一年多下来,效果并不多好。 然后,我问他,要不要去马来西亚的云顶玩玩啊。没想到,他竟然很有兴趣去看看。他一向喜欢玩百家乐。退休以后,不需要为工作或收入操心,他开始显现出相当轻松的心境。 我比他看得更远。 他这个病,是不知道哪一天会退化到不能行动的。能够玩的时候,还是陪着他多玩玩吧。 于是,那个暑假,我带着他到马来西亚去玩了快两个月。 铮飞在知道我们到了云顶以后,特地拄着拐杖坐着缆车上山来看望我们,还在那儿住了好多天,帮着我处理许多我这个外国人没法子处理的事务。 几十年没见面,一旦知道老友遇到了困难,竟以重病之身,想尽办法来帮忙她照顾另外一位重病病人。 他是第一个。 后来几年,我一直忙着照顾身边的病人,没有机会再去马来西亚。2015年十月,景象过世以后,我和庆復说过几次,应该飞去吉隆坡看望铮飞,陪着他到云顶好好玩几天。。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了。。。说着说着,竟然得到他去世的噩耗。 心里的难过,是说不明白的。 友情,真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感觉得特别深刻。 我多么希望,我没有这拖延的坏习惯。能赶在他过世以前,去陪他玩几次二十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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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NANCYHSIAO | 寫入 18/12/26 (三) 09:33:54 From 1.171.* | |
| | 發表 jhsun(小孫) | 寫入 18/11/21 (三) 08:44:33 From 220.136.* | 有些朋友,即使你和他交往了一辈子,却觉得好像和他才刚认得一样。 身边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愿意同他说,更不愿意去麻烦他。 有些朋友,你才和他认得了几个小时,就觉得可以信赖他一辈子。 如果碰到了困难,不只是可以向他倾诉,还可以仰赖他帮你出点子。 范铮飞,就是这样一位,你才认得他几个小时,就觉得可以信任他一辈子的,极为诚恳的好朋友。 xxxxxxxxxxxxxx 五十多年以前的台大登山社,是由三组背景完全囧异的山胞们所组成的。一组是侨生,他们多半是在台湾没有亲人的海外来台学生。一组是那时所谓的外省人,也就是1949年前后,从台湾海峡的另一岸迁徙到台湾来居住的半移民。第三组,是在台湾土生土长了一代以上的本地居民。 这三组人,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写的是同一种文字,可家庭背景,经济环境等等,却有着显著的不同;甚至连饮食习惯,也有着蛮大的差别。 比方说,我们家是四川人,所以几乎每碟菜,都会放上辣椒,而我的本省同学,有的是完全不能吃辣味的。而侨生们呢,他们因为很多都走过五湖四海,所以适应力就比我们这两组本地生强了不少,似乎各种口味的食物都能适应。 另外,当时也觉得,在我们这三组同学当中,在很多方面表现得最为出色的,其实是侨生们。他们不只是长于绘画(画海报),长于写作(写散文和新诗),在做菜和掌厨上也是一流。还记得每次在郊外有自己炊食的计划时,我都喜欢和红豆沙(刘兴振)同一组,因为他很会烧饭;和他同一组,绝对不会饿肚子。 范铮飞,就是这一群很能干的山社侨生当中的一个。他那时候经常帮忙社长兆复兄在社里的许多大活动中负责做计划和执行的事务。 还记得兆复常常说,铮飞是一位有脑筋,有点子,又很有执行能力的好山胞。 大学毕业以后,大家各忙各的,有好几十年的时间,我们都和搬回马来西亚去的老山胞们脱了节。 应该是1999年的某一天,兆复和我一时兴起,决定由我开车,花上十来天的时间,从尔湾出发,到犹他州的一大群国立公园去好好游历一番。。 我们正一路天南地北的聊得尽兴,兆复突然长叹了一声,说,唉,那时候一天到晚在一起的老朋友们,像郭志海哪,张振本哪,范铮飞哪......这么些人,现在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唉。 我这个军师妹妹,一听到兆复这句感叹,马上就帮他想出了一个点子来。 “嘿,不会去找吗?”。我说。 “庆復的太太和唐彭不是历史系同班吗?郭志海是唐彭的先生哇。你只要找到唐彭的电话号码,就可以找到郭,然后,再请郭去把其他马来西亚的老山胞,老伙伴们,一个一个统统给拾回来啊。。。最后,再把当年山社里的其他朋友们一起串联起来,也像一女中,二女中同学会一样,来个毕业三十年,四十年。。的大聚会啦。” 范铮飞,就是后来被兆复拾回来的马来西亚老山胞之一。 2007年四月,我第一次到吉隆坡,住在张振本家里。 那天,是毕业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铮飞。 他那时候已经中了风,手上拿着一只拐杖,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了。但是,精神仍然很好,脑子的精明,似乎并不亚于当年。 他说起,发病前曾经在大陆做过好几个工厂的管理人,还见到过几位中国的总理级人物。(忘了是朱镕基还是赵紫阳?) 后来,在离开吉隆坡之前,老山胞们到云顶去住了一夜,铮飞陪着我,教我赌了好几个新玩意,竟赢了好些银子。 那年五月间,我在西藏高原的游览车上,接到大女儿从美国打来的电话。说,爸爸得提前退休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了整整八年的铂金森病人的护理工作。(他那时已经得病十来年了,)先是试着在美国本土寻找看护和疗养院,一年多下来,效果并不多好。 然后,我问他,要不要去马来西亚的云顶玩玩啊。没想到,他竟然很有兴趣去看看。他一向喜欢玩百家乐。退休以后,不需要为工作或收入操心,他开始显现出相当轻松的心境。 我比他看得更远。 他这个病,是不知道哪一天会退化到不能行动的。能够玩的时候,还是陪着他多玩玩吧。 于是,那个暑假,我带着他到马来西亚去玩了快两个月。 铮飞在知道我们到了云顶以后,特地拄着拐杖坐着缆车上山来看望我们,还在那儿住了好多天,帮着我处理许多我这个外国人没法子处理的事务。 几十年没见面,一旦知道老友遇到了困难,竟以重病之身,想尽办法来帮忙她照顾另外一位重病病人。 他是第一个。 后来几年,我一直忙着照顾身边的病人,没有机会再去马来西亚。2015年十月,景象过世以后,我和庆復说过几次,应该飞去吉隆坡看望铮飞,陪着他到云顶好好玩几天。。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了。。。说着说着,竟然得到他去世的噩耗。 心里的难过,是说不明白的。 友情,真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感觉得特别深刻。 我多么希望,我没有这拖延的坏习惯。能赶在他过世以前,去陪他玩几次二十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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