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入 07/09/28 (五) 23:15:19 From 59.104.* | 眾鏡相照---《夢幻騎士》1972 這是一部由小說改編為音樂劇,再由音樂劇搬上螢光幕的作品。它巧妙運用了「戲中戲」的後設手法,讓觀眾去思考「人是如何認識世界」與「人生最根本的追求」這些課題。 故事主軸,隨著塞凡提斯的遭遇而發展。他是十六世紀西班牙的詩人和劇作家,因諷刺教廷而被捕入獄,等候著宗教法庭的審判。獄中,他和一群囚犯即興演出了他的作品《唐吉訶德》: 一個住在拉曼徹(La Mancha)的鄉間老頭,因為憧憬中世紀騎士的英雄行徑,又感慨世風墮落,便幻想自己是遊俠騎士。他騎了馬、握著矛,說服隔壁的胖鄰居同行,取了「唐吉訶德」的新名字後離家,準備去鏟奸鋤惡、替天行道。他舉動瘋狂,是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白痴:誰會把風車當作巨人、把酒店當作城堡、把破抹布當作一方絲巾、把理髮師的銅盆當作金色鋼盔、把酒女當作高貴的公主夫人呢? 塞凡提斯有意挖苦騎士的樣板形象,所以寫來十分滑稽。他筆下的這個唐吉訶德除了幻想典型的出場人物(如忠心的隨從、崇高的愛人、邪惡的巫師),還幻想典型的故事情節(如解救圍城、釋放被囚的公主、凱旋後由領主授爵、授封時頌揚戰蹟、加封別號),迂腐的程度令人發笑。然而就在這種種過時、不合時宜的騎士內涵像膿瘡般被刨空之後,最底一層不阿Q、不冬烘、純粹的、本質性的騎士精神反而顯現。這就是電影上半場的重頭戲。 當酒女問唐吉訶德為什麼要瘋瘋癲癲,搞出這個那個、騎士東騎士西的古怪名堂時,他說他是要「進入一個鐵的世界,創造一個金的世界」,然後引吭高歌自表心志: 「作一個不可能的夢, 打一個打不敗的敵人, 忍受無法忍受的哀傷, 奔向勇士不敢去的地方, 改正無法改的錯誤, 即使遠,也要愛的純粹堅定, 即使累,也要伸手 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這是我的追尋, 追尋那星星。 不論多麼絕望, 不論多麼遙遠。 對就去做, 不遲疑不休息。 為了崇高的目標, 就算走下地獄也樂意。 因為我知道,只有守住 這光榮的追尋。 我的心才會平靜安祥, 在我安息之時, 世界才會因此更好。 我雖受嘲笑、滿身受創傷, 仍會奮起最後一絲勇氣, 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這的確是令人激賞的熱情,是理想主義者的狂狷氣質,是「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的浪漫情懷。塞凡提斯在嘲諷騎士的一切後,卻發現了不可嘲諷的特質。事實上,他也同樣具備著這個特質。他在獄中演出小說,就是為了向同囚一室的犯人辯護他的清白,辯護作「不可能的夢」這種意志是無罪的、可貴的。他和唐吉訶德原是一而二、二而一。 所以當有囚犯罵他不辨真幻,罵這個「詩人」卻對唐吉訶德這個「瘋子」著迷時,他說:「兩者是有共同點的。他們看似逃避了生活,實際上是選擇了生活。我四十多歲,知道人必須對現實讓步。現實生活我見過---痛苦、不幸、想不到的悽慘。『萬物之靈』所有的聲音我也聽過---滿街髒話、還攙著呻吟。我當過兵、當過奴隸。同伴裡有的在沙場上戰死,有的在非洲被皮鞭折騰死。我身邊這些臨死的人,通通都了解現實,也通通都絕望的死去。沒有光榮、沒有勇者的遺言、只有一雙困惑的眼睛在問為什麼?我想,他們不是在問為什麼會死,而是在問為什麼自己算是有活過?如果生命的本身就是顛倒錯亂,誰知道哪個是真瘋狂?也許太現實是瘋狂、放棄夢想是瘋狂、垃圾堆裡翻寶藏是瘋狂、也許腦子太清醒才是瘋狂?而這其中最瘋狂的,莫過於是只看到『現實的生活』,卻看不到『應該的生活』!」 塞凡提斯這段話,講明了為什麼他會捏出唐吉訶德這個人。這樣的人可笑嗎?可笑。愚蠢嗎?愚蠢。只是,視美麗幻想為「想當然耳」的人可笑、愚蠢,那麼視醜惡現實為「想當然耳」的人不是更可笑、更愚蠢?人應當為理想而奮鬥、應當為自己想要的未來而奮鬥,這是擊打在塞凡提斯內心一股不放棄、不苟且的生命動能。當然,要作不可能的夢,靠的是純粹堅定的愛,不是機關算盡的狡詐。要打打不敗的敵人,靠的是說服人心的感召,不是見血封喉的手段。要摘摘不到的星星,靠的是自己的生命,不是別人的生命。否則,逮捕塞凡提斯的宗教法庭或天底下任何陰有所圖的小人,不也都可以用「不可能的夢」這首歌把自己唱得正氣凜然、霞光萬丈? 然而,現實仍得認清。不能認清現實,也不可能實踐理想。電影就從這裡轉入下半場的重頭戲。故事從監獄中跳回了唐吉訶德的酒店。 酒店中,唐吉訶德因為酒女被欺負而和一群貨商打起來。糊裡糊塗打贏之後,他高興的要酒店老闆授爵封號。老闆沒輒,只得煞有其事的呼嚨了一陣。事後,他還不忘讓酒女去探望傷者,以顯勝者風範。沒想到酒女這一去,遇上的不是「以強者服侍弱者」的感人場面,而是再度驗證了她所說的「世界是個糞堆,人是爬在上面的蛆」。 貨商打昏了酒女連夜挾走,最後將之強暴棄於荒野。直到次日,唐吉訶德才在自以為樂的凱旋途中發現了狼狽不堪的酒女。酒女憤而指責他的所作所為全是謊言,令他震驚不已。就在這時,唐吉訶德的家人為了讓他從自編自導自演的夢中醒來,喬裝成「鏡騎士」前來決鬥。他們結起一個「鏡陣」把唐吉訶德圍住,讓他在盾牌的鏡光中看見自己又老又醜的真面目。唐吉訶德大驚之下昏厥,被帶回家後心神返回現實,但人已一病不起。 這個「鏡陣」的橋段很有意思,它比喻了人對世界認知的實情。用哲學話語來說:物質世界是客觀存在,心理世界是主觀存在,這個世界是客觀和主觀的兩者合一。不僅如此,這個世界也是「物質世界」、「每個人心理世界」及「其心理對物質世界的解釋」所共同構成的世界。人眼中的所有現象,一切所謂真實不虛者,可能只有一小半具備客觀憑據,另一大半只是人自覺或不自覺的心理解釋所形成的,而這就是唐吉訶德。他的動機良善,天天想著匡扶正義,於是就追著風車,說它是邪惡的巨人。等到他乍見鏡中影,發現全然不是武藝超絕的圓桌武士模樣,只是徹頭徹尾人見人笑的糟老頭時,他的心理世界就如骨牌效應般全塌了。 塞凡提斯的戲演到這裡結束。沒想到,獄中的囚犯都不喜歡這個夢想破滅的結局。他於是又加排一段,重新來過,讓酒女最後來找唐吉訶德。 這時,彌留中的唐吉訶德已完全記不起酒女。她來看他,不再怪他欺騙、害人,而是感謝他無形中給她的希望力量。酒女出身貧賤,身邊圍繞的全是覬覦色相的男人,她也從這裡賺錢。唐吉訶德雖然舉止荒唐,卻勾起了她對美好的憧憬。唐吉訶德給了她一個不同的名字,告訴她一個重新的可能,教她不計成敗人生都應當有夢想、有追求。在她感激的眼神中,唐吉訶德回復記憶。他一躍而起,在與酒女和胖鄰居的歌唱中含笑嚥氣。小說幕落。 這回獄中的囚犯都感動了。為首一人把塞凡提斯的劇本還給他,並脫帽致意說「我知道這裡面包含什麼了、我想唐吉訶德是塞凡提斯的兄弟」。聽到這樣的話,塞凡提斯也惺惺相惜的說「上帝,請幫助我們,我們都是拉曼徹的人。唐吉訶德是為我而生,我也為唐吉訶德而活。現在,我把他送給你們。」就在此刻,監獄的鐵橋緩緩降下,獄卒前來拘走了塞凡提斯。現實幕落。 塞凡提斯年輕曾參與西班牙對鄂圖曼土耳其的戰事,後遭海盜挾持。回到西班牙後因貧困而幾度任官,又幾度遭人誣陷入獄。目睹民間疾苦和無以伸展的正義,使他創造了這個亦假亦真、可笑又可敬的寓言人物。 當唐吉訶德穿梭在現實與虛構之間,我們看見了人類認知與意識的全貌。當故事穿梭在塞凡提斯與和唐吉訶德之間,我們看見了人是如何透過創作,將他的世界觀與人生觀延伸到一個舞台生命上。而當這齣戲中戲,穿梭在塞凡提斯與囚犯之間時,我們看見了劇作家和觀眾的關係、看見了人的思想如何影響別人、然後相互影響的軌跡。小說中,唐吉訶德和酒女、胖鄰居互為影響。現實中,塞凡提斯和囚犯互為影響。 人不必妄自菲薄,不必認為自己渺小,因為人的每一個念頭,每一份努力,都會對這個世界映出或大或小、或顯或隱的投影。若同樣用鏡子來比喻,這就像是《華嚴經》裡講的:「猶如眾鏡相照。眾鏡之影,見一鏡中。如是影中復現眾影,一一影中復現眾影,即重重現影,成其無盡復無盡也。」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相映之下你入我鏡,我入你鏡,最後眾影相存而成無窮影。人類相互緣結的關係就近於此。四百年前一個落魄書生的載酒之言,如同時代的莎士比亞(1564~1616)、湯顯祖(1550~1616),非但成了西班牙方言文學之祖,還繼續往下活在現代人的心靈裡。這個世界上,究竟是書裡頭的唐吉訶德比較真實,還是書外頭的塞凡提斯比較真實?究竟是死掉的塞凡提斯比較真實,還是活著的我們比較真實? 【影片資料】 英文片名 Man of La Mancha 出品年代 1972年 導演 阿瑟.希勒(Arthur Hiller) 劇本 戴爾.魏瑟曼(Dale Wasserman) 主要角色 彼得‧奧圖(Peter O'Toole) 蘇菲亞‧羅蘭(Sophia Loren) 詹姆斯‧科可(James Coco) 飾塞凡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 兼飾老頭Alonso Quijana、幻想下的唐吉訶德(Don Quixote) 飾酒女(Aldonza / Dulcinea) 飾胖鄰居桑丘.潘札(Sancho Panza) 音樂 米契‧李(Mitch Leigh)作曲 喬‧戴理昂(Joe Darion)作詞 時代背景 塞凡提斯,西班牙人,生於1547年,卒於1616年。 《堂吉訶德》首卷於1605年出版問世,開西班牙近代文學之始。 英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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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 suza | 寫入 07/09/28 (五) 23:19:00 From 59.104.* | 這部電影,記得大約是民國63年暑假期間在西門町日新戲院上映,三天就下片,以後也沒聽過在哪個2輪戲院放過。台灣人真奇怪,棒到不行的電影卻沒人看,大概是少了色戒的場面。 那個年代,正是我讀克魯泡特金、西洋政治思想史、看楚威格、看美麗新世界、1984、整天和一些讀心理系的朋友窮打屁,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時候。去看這部電影,戲院裡沒幾個人,我卻看得西哩嘩啦的,幾乎走不出劇場。 我和曾道雄老師曾經約好,將來有一天我們要演這齣戲,他演唐吉訶德,我唱桑丘,我還託人在國外買回全曲樂譜。但是後來因為演出的版權費太貴,加上樂團、舞台、服裝、道具,七八百萬少不了,因此一直未能實現,我們兩人至今仍引以為憾。 我手上有4種不同的全曲錄音版本,電影原聲版、德文版、多明哥版、百老匯版。我兒子小時候,我們一上車就放CD,他最喜歡《夢幻騎士》,還往往指名德文版,一面聽一面在後座睡著了。後來考高中,作文題目「我最崇拜的人」,他不落俗套,用《夢幻騎士》的印象寫唐吉訶德,把歌詞背兩段,再隨便發揮一下,拿了超高分。 附檔是百老匯版裡面的主題曲,聽起來沒有那麼激昂,比較不過癮,但是比較有蒼老的味道,歌詞如下: The Impossible Dream (The Quest)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To fight the unbeatable foe, To bear with unbearable sorrow, To run where the brave dare not go. To right the unrightable wrong, to love, pure and chaste, from afar, to try, when your arms are too weary,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 This is my Quest, to follow that star, No matter how hopeless, no matter how far, To fight for the right without question or pause, To be willing to march into hell for a heavenly cause! And I know, if I'll only be true to this glorious quest, That my heart will lie peaceful and calm when I'm laid to my rest. And the world will be better for this, That one man, scorned and covered with scars, Still strove, with his last ounce of courage,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s! 姑爺 ------------------------------- 英傑介紹這部電影,讓我想起了幾年前方智出版社翻譯的一本書《為自己出征》,主角也是一位武士。這本書是我在上『用佛法療癒生命』的課時,授課法師指定必讀之書,據說和 《公主向前走》一起被公認為是男女版的自我成長書。推薦給大家。 (以下直接從網路轉載內容簡介及傅佩榮的導讀) 內容簡介 隨時隨地準備上馬比武、拯救受難公主的武士,正如你、我,在繁忙人世、在日復一日的生活與工作中,為保護自己,穿上了層層包裹的沈重盔甲。終於有一天,我們會和武士一樣,發現它竟然再也脫不下來了。 因為這件盔甲,我們再也感受不到一個吻的暖意,聞不到空氣中傳來一朵花的香氛,也聽不到旋律優美的曲子。但,更可怕的恐怕是,對這種種「感受不到」的無動於衷。 武士也許不比我們多數人聰明,但他卻比我們大多數人都要勇敢。為了認識真正的自我,為了學習如何愛自己,也學會如何愛別人,他帶著吱軋作響的盔甲,帶著久未好好進食的羸弱身軀,穿過三座古堡,克服面對獨處時的恐懼,接受真正的自己,更靠著自信擊退了「疑懼之龍」,而他由心深處真誠湧出的熱淚也完全融解了生鏽的盔甲。最後,武士不但重獲了自由的身體,更藉由全然自由的心靈體會到與宇宙融為一體的深刻感受。 傅佩榮導讀 拯救自我──談《為自己出征》 如果不引述學派、不賣弄術語,只就每個人當下反省的心得來看,「自我」有三層面貌:一是外在的形象,由別人的眼光所見的自我綜合而成。二是自己內在的主觀認定,這種認定可能會受別人的影響,但是畢竟還有「自以為是」的成分。三是心靈深處的自我,這個自我與別人有相通的能力,甚至與宇宙萬物都可以產生共鳴。 我們平日生活,往往靠著外在我與內在我聯合起來,一起面對世界,經常忘記了真我或心靈我的存在,以至常有落寞的感受。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但是,平白無故要人認真對待心靈我,卻又有些困難。原因何在?在於生活只是由習慣在主導與重複,累積了一層層的心理防衛作用。雖然明知山下有塊石頭,等著我們日復一日的去推向山頂,我們還是像命運注定的薛西弗斯( Sisyphus)一樣,踩著沈重的步伐,走向大石。 防衛是為了保護,既定的命運雖然使人不耐,但是已知的一切總是較為熟悉的。何必去反抗?何必去突破?在黑暗中躍向彼岸,固然是勇敢的表現,但是真有彼岸嗎?換個方式來說,當我盡量擺脫外在我的束縛與壓力,並且辨明內在我的虛偽與自憐,然後呢?誰能保證一定可以獲得可貴的真我?並且,即使展現了真我,就一定可以得到快樂嗎?也許那種快樂與我現在所企求的快樂,是不同性質的,那麼,我如何確知自己一定會喜歡呢? 這一系列的問題應該都有合理的答案,但是關鍵在於:沒有人可以代替我自己回答。理論上的敘述與闡釋,有時更增加了困惑,學者專家的卓見在這些問題上是無能為力的。那麼,轉向寓言體裁求援吧! 以一種聽故事的心情,像小孩子在童話世界中從事心靈探險一般,我打開了《為自己出征》這本小書。一口氣念完整篇故事,但是並沒有隨手丟開,卻有了再念一遍的衝動。念了第三遍時,才能且讀且想,綜合提出一些心得。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武士,整天穿戴盔甲,到處去救人。他想證明自己是「心地好、善良、充滿愛心」的人。久而久之,他的妻子與兒子都看不到他盔甲下的真面目,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長相,問題十分嚴重。他決心脫掉盔甲,到森林去請教法師。 我們在人間,常以外在我的表現來決定內在我的性質,進而根本遺忘了心靈我。人生的過程,無異於自我遺忘的過程,等到察覺困境,往往已是中午階段了。那麼,如何找回自我呢?法師讓松鼠、鴿子扮演嚮導,暗示武士,大自然的啟發是值得參考的。不過,解決困難仍然要靠自己。他必須通過三座城堡:沈默之堡、知識之堡、志勇之堡。 顧名思議,人在「沈默」中,必須面對自我。當外在的噪雜平息時,內心的茫然不安浮現了。如果用心,不難聽到真我的聲音,真我提醒自己什麼是真正值得的目標。武士為此痛哭流涕,淚水卻腐蝕融化了頭盔,他的頭部不再受拘束了。 「知識」是大家可以分享的,但是若無自知之明,博學又有何益?如果無法認清「需要不等於愛」,也就不可以適當態度與人相處。需要是一回事,愛是另一回事,需要可多可少,愛卻永遠是人人珍惜的。像這種正確的知識,就會帶人走向愛之道。 「志勇」是指志氣與勇氣,用以克服疑懼之意。人生不能沒有疑懼,最大的疑懼正是喪失自我的立足之地。不過,越是如此,越容易受制於疑懼。唯有無私忘我,有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擁有真正的自我。 經過這三座城堡,武士身上的盔甲全部掉落,重新得到自由的生命。我們是否也能經由沈默、知識與志勇,擺脫外在我的束縛,調整內在我的成見,讓心靈我自由展現,活出一個有愛的人生呢?這是每一個人的挑戰。 B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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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發表 suza | 寫入 07/09/28 (五) 23:15:19 From 59.104.* | 眾鏡相照---《夢幻騎士》1972 這是一部由小說改編為音樂劇,再由音樂劇搬上螢光幕的作品。它巧妙運用了「戲中戲」的後設手法,讓觀眾去思考「人是如何認識世界」與「人生最根本的追求」這些課題。 故事主軸,隨著塞凡提斯的遭遇而發展。他是十六世紀西班牙的詩人和劇作家,因諷刺教廷而被捕入獄,等候著宗教法庭的審判。獄中,他和一群囚犯即興演出了他的作品《唐吉訶德》: 一個住在拉曼徹(La Mancha)的鄉間老頭,因為憧憬中世紀騎士的英雄行徑,又感慨世風墮落,便幻想自己是遊俠騎士。他騎了馬、握著矛,說服隔壁的胖鄰居同行,取了「唐吉訶德」的新名字後離家,準備去鏟奸鋤惡、替天行道。他舉動瘋狂,是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白痴:誰會把風車當作巨人、把酒店當作城堡、把破抹布當作一方絲巾、把理髮師的銅盆當作金色鋼盔、把酒女當作高貴的公主夫人呢? 塞凡提斯有意挖苦騎士的樣板形象,所以寫來十分滑稽。他筆下的這個唐吉訶德除了幻想典型的出場人物(如忠心的隨從、崇高的愛人、邪惡的巫師),還幻想典型的故事情節(如解救圍城、釋放被囚的公主、凱旋後由領主授爵、授封時頌揚戰蹟、加封別號),迂腐的程度令人發笑。然而就在這種種過時、不合時宜的騎士內涵像膿瘡般被刨空之後,最底一層不阿Q、不冬烘、純粹的、本質性的騎士精神反而顯現。這就是電影上半場的重頭戲。 當酒女問唐吉訶德為什麼要瘋瘋癲癲,搞出這個那個、騎士東騎士西的古怪名堂時,他說他是要「進入一個鐵的世界,創造一個金的世界」,然後引吭高歌自表心志: 「作一個不可能的夢, 打一個打不敗的敵人, 忍受無法忍受的哀傷, 奔向勇士不敢去的地方, 改正無法改的錯誤, 即使遠,也要愛的純粹堅定, 即使累,也要伸手 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這是我的追尋, 追尋那星星。 不論多麼絕望, 不論多麼遙遠。 對就去做, 不遲疑不休息。 為了崇高的目標, 就算走下地獄也樂意。 因為我知道,只有守住 這光榮的追尋。 我的心才會平靜安祥, 在我安息之時, 世界才會因此更好。 我雖受嘲笑、滿身受創傷, 仍會奮起最後一絲勇氣, 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這的確是令人激賞的熱情,是理想主義者的狂狷氣質,是「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的浪漫情懷。塞凡提斯在嘲諷騎士的一切後,卻發現了不可嘲諷的特質。事實上,他也同樣具備著這個特質。他在獄中演出小說,就是為了向同囚一室的犯人辯護他的清白,辯護作「不可能的夢」這種意志是無罪的、可貴的。他和唐吉訶德原是一而二、二而一。 所以當有囚犯罵他不辨真幻,罵這個「詩人」卻對唐吉訶德這個「瘋子」著迷時,他說:「兩者是有共同點的。他們看似逃避了生活,實際上是選擇了生活。我四十多歲,知道人必須對現實讓步。現實生活我見過---痛苦、不幸、想不到的悽慘。『萬物之靈』所有的聲音我也聽過---滿街髒話、還攙著呻吟。我當過兵、當過奴隸。同伴裡有的在沙場上戰死,有的在非洲被皮鞭折騰死。我身邊這些臨死的人,通通都了解現實,也通通都絕望的死去。沒有光榮、沒有勇者的遺言、只有一雙困惑的眼睛在問為什麼?我想,他們不是在問為什麼會死,而是在問為什麼自己算是有活過?如果生命的本身就是顛倒錯亂,誰知道哪個是真瘋狂?也許太現實是瘋狂、放棄夢想是瘋狂、垃圾堆裡翻寶藏是瘋狂、也許腦子太清醒才是瘋狂?而這其中最瘋狂的,莫過於是只看到『現實的生活』,卻看不到『應該的生活』!」 塞凡提斯這段話,講明了為什麼他會捏出唐吉訶德這個人。這樣的人可笑嗎?可笑。愚蠢嗎?愚蠢。只是,視美麗幻想為「想當然耳」的人可笑、愚蠢,那麼視醜惡現實為「想當然耳」的人不是更可笑、更愚蠢?人應當為理想而奮鬥、應當為自己想要的未來而奮鬥,這是擊打在塞凡提斯內心一股不放棄、不苟且的生命動能。當然,要作不可能的夢,靠的是純粹堅定的愛,不是機關算盡的狡詐。要打打不敗的敵人,靠的是說服人心的感召,不是見血封喉的手段。要摘摘不到的星星,靠的是自己的生命,不是別人的生命。否則,逮捕塞凡提斯的宗教法庭或天底下任何陰有所圖的小人,不也都可以用「不可能的夢」這首歌把自己唱得正氣凜然、霞光萬丈? 然而,現實仍得認清。不能認清現實,也不可能實踐理想。電影就從這裡轉入下半場的重頭戲。故事從監獄中跳回了唐吉訶德的酒店。 酒店中,唐吉訶德因為酒女被欺負而和一群貨商打起來。糊裡糊塗打贏之後,他高興的要酒店老闆授爵封號。老闆沒輒,只得煞有其事的呼嚨了一陣。事後,他還不忘讓酒女去探望傷者,以顯勝者風範。沒想到酒女這一去,遇上的不是「以強者服侍弱者」的感人場面,而是再度驗證了她所說的「世界是個糞堆,人是爬在上面的蛆」。 貨商打昏了酒女連夜挾走,最後將之強暴棄於荒野。直到次日,唐吉訶德才在自以為樂的凱旋途中發現了狼狽不堪的酒女。酒女憤而指責他的所作所為全是謊言,令他震驚不已。就在這時,唐吉訶德的家人為了讓他從自編自導自演的夢中醒來,喬裝成「鏡騎士」前來決鬥。他們結起一個「鏡陣」把唐吉訶德圍住,讓他在盾牌的鏡光中看見自己又老又醜的真面目。唐吉訶德大驚之下昏厥,被帶回家後心神返回現實,但人已一病不起。 這個「鏡陣」的橋段很有意思,它比喻了人對世界認知的實情。用哲學話語來說:物質世界是客觀存在,心理世界是主觀存在,這個世界是客觀和主觀的兩者合一。不僅如此,這個世界也是「物質世界」、「每個人心理世界」及「其心理對物質世界的解釋」所共同構成的世界。人眼中的所有現象,一切所謂真實不虛者,可能只有一小半具備客觀憑據,另一大半只是人自覺或不自覺的心理解釋所形成的,而這就是唐吉訶德。他的動機良善,天天想著匡扶正義,於是就追著風車,說它是邪惡的巨人。等到他乍見鏡中影,發現全然不是武藝超絕的圓桌武士模樣,只是徹頭徹尾人見人笑的糟老頭時,他的心理世界就如骨牌效應般全塌了。 塞凡提斯的戲演到這裡結束。沒想到,獄中的囚犯都不喜歡這個夢想破滅的結局。他於是又加排一段,重新來過,讓酒女最後來找唐吉訶德。 這時,彌留中的唐吉訶德已完全記不起酒女。她來看他,不再怪他欺騙、害人,而是感謝他無形中給她的希望力量。酒女出身貧賤,身邊圍繞的全是覬覦色相的男人,她也從這裡賺錢。唐吉訶德雖然舉止荒唐,卻勾起了她對美好的憧憬。唐吉訶德給了她一個不同的名字,告訴她一個重新的可能,教她不計成敗人生都應當有夢想、有追求。在她感激的眼神中,唐吉訶德回復記憶。他一躍而起,在與酒女和胖鄰居的歌唱中含笑嚥氣。小說幕落。 這回獄中的囚犯都感動了。為首一人把塞凡提斯的劇本還給他,並脫帽致意說「我知道這裡面包含什麼了、我想唐吉訶德是塞凡提斯的兄弟」。聽到這樣的話,塞凡提斯也惺惺相惜的說「上帝,請幫助我們,我們都是拉曼徹的人。唐吉訶德是為我而生,我也為唐吉訶德而活。現在,我把他送給你們。」就在此刻,監獄的鐵橋緩緩降下,獄卒前來拘走了塞凡提斯。現實幕落。 塞凡提斯年輕曾參與西班牙對鄂圖曼土耳其的戰事,後遭海盜挾持。回到西班牙後因貧困而幾度任官,又幾度遭人誣陷入獄。目睹民間疾苦和無以伸展的正義,使他創造了這個亦假亦真、可笑又可敬的寓言人物。 當唐吉訶德穿梭在現實與虛構之間,我們看見了人類認知與意識的全貌。當故事穿梭在塞凡提斯與和唐吉訶德之間,我們看見了人是如何透過創作,將他的世界觀與人生觀延伸到一個舞台生命上。而當這齣戲中戲,穿梭在塞凡提斯與囚犯之間時,我們看見了劇作家和觀眾的關係、看見了人的思想如何影響別人、然後相互影響的軌跡。小說中,唐吉訶德和酒女、胖鄰居互為影響。現實中,塞凡提斯和囚犯互為影響。 人不必妄自菲薄,不必認為自己渺小,因為人的每一個念頭,每一份努力,都會對這個世界映出或大或小、或顯或隱的投影。若同樣用鏡子來比喻,這就像是《華嚴經》裡講的:「猶如眾鏡相照。眾鏡之影,見一鏡中。如是影中復現眾影,一一影中復現眾影,即重重現影,成其無盡復無盡也。」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相映之下你入我鏡,我入你鏡,最後眾影相存而成無窮影。人類相互緣結的關係就近於此。四百年前一個落魄書生的載酒之言,如同時代的莎士比亞(1564~1616)、湯顯祖(1550~1616),非但成了西班牙方言文學之祖,還繼續往下活在現代人的心靈裡。這個世界上,究竟是書裡頭的唐吉訶德比較真實,還是書外頭的塞凡提斯比較真實?究竟是死掉的塞凡提斯比較真實,還是活著的我們比較真實? 【影片資料】 英文片名 Man of La Mancha 出品年代 1972年 導演 阿瑟.希勒(Arthur Hiller) 劇本 戴爾.魏瑟曼(Dale Wasserman) 主要角色 彼得‧奧圖(Peter O'Toole) 蘇菲亞‧羅蘭(Sophia Loren) 詹姆斯‧科可(James Coco) 飾塞凡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 兼飾老頭Alonso Quijana、幻想下的唐吉訶德(Don Quixote) 飾酒女(Aldonza / Dulcinea) 飾胖鄰居桑丘.潘札(Sancho Panza) 音樂 米契‧李(Mitch Leigh)作曲 喬‧戴理昂(Joe Darion)作詞 時代背景 塞凡提斯,西班牙人,生於1547年,卒於1616年。 《堂吉訶德》首卷於1605年出版問世,開西班牙近代文學之始。 英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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